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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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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

許多事情打好了基礎, 開好了頭,再派個得力幹將去協助執行,作為總策劃人兼一府之主的崔閭, 便多多少少能抽開身去幹點別的事,以及覷著空隙休息休息。

想來也是,從來上面人動動嘴, 下面人跑腿斷,也就遇上崔閭這勞碌命, 一手策劃, 一手緊抓,生生把自己忙成了陀螺,可能也就是被太上皇拉著去保川府那兩天得了閑, 只要在江州, 困坐於衙署辦公房內, 那這一整天下來,各種公文、予手下的批覆, 以及衙署各房官員往來,各縣縣令隨函文件,那是做不完的事,忙不完的活,案頭公務只多不見少,且還不見有個結束期。

地上地下的基建工事, 按輕重緩急分了區, 一處處幹下來,預期至少八年往上, 且過了緊急需要開業的幾處別苑商圈,那剩下的工事就無需累的百姓三班倒了, 會恢覆正常白日班,讓人在工作之餘也有消閑時間,並著帶動一下銀錢流通,盤活商貿經濟。

且等天氣一暖,鹽場重啟,勞力分配定然需要重新規劃,是沒有那麽多人全都集中在蓋房砌屋,修橋鋪路上的。

再說現在這交通,除了幾條官道能跑馬過車,越往偏僻州府,那道越難走,車馬行人想往外奔,山賊劫匪不是大問題,泥濘能過山越水才是阻斷人潮流通的根本,這便是許多人一輩子都走不出家門的原因。

修路,令車同軌,或有再將各驛站發展成為車馬運輸站,都屬於太上皇未曾實現的理想。

沒錢,無財力支撐,就這麽簡單現實。

那從地下城內起出的黃金,崔閭沒動過,全由太上皇自己處置了去,也不知道他哪來的人,今天見一個,少一車,明兒見一個,又少一車,大半月下來,就崔閭心裏淺淺估摸了一下,至少已經運走了大幾十車。

嗯,黃金是沒了,但太上皇身邊的人,倒全都知道了他的存在,那衙署後院時不時的,會出現一麻袋一麻袋的各地特產,搞得崔誠現在都發愁怎麽消化掉。

後來才知道,是那些來接黃金的手下,為了感謝崔財神的鼎力支持,特意從地方上帶過來的,因為隱秘性的需要,他們不便現身,便一個個學了梁上君子,只不過一個偷一個送。

在第一車黃金從江州拉出去後,那散落各地的太上皇從屬們,就都知道了他們家主子,薅上了一個特能生錢的朋友,從此,崔閭在太上皇這邊的親衛部屬眼裏,就跟閃著金光的財神老爺一般,必得敬著、供著、愛護著,知道他身體不大好,那後頭投放的麻袋裏,都捎帶上了各地珍貴藥財。

心意真真的特別實誠!

主打一個替主子賣好的意思,叫崔閭又好氣又好笑,揶揄太上皇馭下有方,竟學的一個個有禮謙遜,上門拉黃金,還曉得給他這金主帶伴手禮。

咳,太上皇表示對屬下們的眼力見,非常給予嘉獎肯定。

之前太上皇還能滿江州地界的躥,頂著衙署幕僚的帽子,盡攬重要公務,因其與府臺大人近乎形影不離的做派,倒也沒在衙署官員們中間受到排擠,往來與各方交接事務時,都和和氣氣的有來有往,在衙署內混的人頭臉熟,相當的如魚得水。

可這情形,到江州徹底對外開放後,他反而受了拘束,那大批量往江州來的人中,不乏有曾經見過他的,別人且不說,盧昱至少肯定認得他。

因為他從退位離開京畿起,這年紀的樣貌就沒變動過,留在少年期的盧昱腦海裏的形象,就他這鼎盛之年,再有其他一些曾有機會面聖過的世勳子,對這樣一個靠純武力上位的強人,那都是刻在靈魂裏的顫抖。

基於現在這不便暴露身份的原因,太上皇便暫時停了往城內各處跑的差事,一氣接手了之前答應崔閭的練兵事宜。

江州兵防薄弱,在清理了一批九門豪紳培養的勢力之後,剩下的堪堪能維持海船運轉,卻是沒有餘力做護船打仗用的。

雖然目下江州近水域非常安靜,打了東桑島之後,連水匪都沒有了,但再往更遠一些的陸地上,是有國家勢力的存在的,且江州自來靠海航貿易摟錢,失了這一門生意,那整個稅收都將受到影響。

江州地面經營,地下寶庫獲取,都屬於固定財力,怎麽流通都在其間,而海航來的銀錢,卻似活水般,不僅能夠帶動江州經濟發展,更是保川府以其他州府往外發展的觸角。

是以,海航事業不能斷,練兵事宜不能緩,便是江州本地征不足兵源,太上皇也要想辦法往別處征兵。

北境的練軍教頭已經就位,那在北境小涼河駐著的一支水軍,也被帶了過來,但這還不夠,按照文紋圖所示,往更遠一片的陸地,有不下大寧國土面積的外邦,且海業發達,近年有往他們這邊來探的跡象。

太上皇是個對征伐戰事有極大熱情的人,以前有想頭,但條件不允許,現在有了崔閭這個生錢簍子,他竟敢往更遠處想了,站在船頭眺望江水湖泊,心頭不免有些激蕩。

嗯,得征多多的兵,練多多的水軍,造大大的海船,要是有能人給造出個軍艦就好了,嘖嘖,那天命小東西,嘛時候給他穿幾個理工男來呢!

因為城裏不能去,他這些日子就泡在船上了,那些入江州來玩的紈絝世勳子們,被允許在城內逛,有些地下城也可讓他們參觀,但駐船所以及兵防等重地,是不許他們涉足的,因此,太上皇大可在這邊出沒。

崔閭得了空,開始將長孫崔灃帶在身邊認人了,難得能匯聚齊如此多的小紈絝們,也甭管他們把書讀的到底有多爛,但只一條就是,他們的行止、談吐,禮儀方面,都是值得人學習的,且重中之重的是,他們那圓滑的處事方式,看眼色行事的分寸感,都是崔灃從未受過培訓的空白地。

真正混賬混不吝的玩意,各家也不敢放出京,尤其是到保川府這個駐兵重鎮來,一不小心就真會掉腦袋,如此,這頭一批進入江州的,在素養上,都是經過各門當家人篩選過的。

他們不止是來玩樂的,也肩負著打探江州內裏局勢的重任,如此,與這些人混個臉熟,其實沒多大壞處。

崔灃太安靜秀氣了,君子儀度有了,可性情裏的隨機應變到底少了些,在滿京地界全屬貴人姓的地方,太耿介直白的性子,遇事是會吃虧的。

崔閭也是後悔,他自己心有七竅,沒事兒就喜歡瞎琢磨人,因著少年跡遇,一向不大願意叫兒孫也如他這般算計心累,結果,時移世異,他的孫子竟然需要到滿地人尖的地方去淌一淌了。

崔灃自從進過自家地庫之後,整個世界都感覺顛覆了一般,跟著他爹每天下地庫數寶貝,對照著古藉書上的名家字畫品評,辯論真偽贗品,他爹甚至還拿了刻刀,讓他隨意撿了寶庫裏的石頭練習,那一塊塊價值千金的刻章,好似平常石頭般散亂的放著,包括滿地的金銀珠玉,直到他面不改色的一腳踩過去,照常能走路後,他爹才沒強迫他用東珠串門簾玩。

但此後,他的衣食住行,開始更往豪奢裏造,住處的擺設重新換過一輪,全名家字畫真跡,古藉擺了一架子,什麽玉屏、紅珊、瓷器,盡數了往他屋裏放,入眼全是珍寶,隨便踢倒個凳子,都是玉石做的,害的崔執走路都走的小心翼翼,就怕踢壞個什麽東西,碰倒個珍貴物件,賣了他都賠不起。

主仆兩個接受著全面的三觀重建,因為李博年紀到底小了,崔閭沒允他同崔灃一同前往京畿,但許諾了等將來,有機會可送他往京裏去求學。

於是,崔灃作為一府之主的嫡長孫,在崔閭不方便親自接待那些人的時候,以主家代表人的方式,與那些人認了個臉熟,而崔仲承自認與他攀著親,在這一過程中,處處關照著他,帶著他與那些年長他近一倍的世勳子們攀談說笑。

崔灃迅速的在成長,汲取著他從前學不到的人情世故,那些人一聽他即將入宮給太子當伴讀,甭管立場以後會怎麽樣,現在就是套交打感情基礎的時候,因此,每日約著出門游玩,一起吃酒把妹,當然,崔灃過完年才十四歲,果酒可以少量用些,把妹就算了,有崔仲承在旁邊幫他應酬著,倒也沒有掃人興,幾日相處下來,倒也能混個賓主盡歡。

崔閭則每晚抽出一個時辰,將世家譜系上的大小家族,拎出來畫出有關系圖,以及各家門的姻親關系,著重的撿著其間的利害和利益樞紐,往崔灃腦海裏灌,告訴他當今朝堂的局勢,中立派占了幾分,對立方有多少,並讓他凡事以皇帝為主,太子若調皮搗蛋過分鬧騰了,他大可往皇帝面前說,不必太過憋屈自己,然後,給了他一封能震住太子的手書。

他沒見過太子,但太上皇對於太子的描述,是相當的寵溺又無奈,曾言若他非嫡長,其實是個將帥之才,反倒三皇子是個善於讀書的,二皇子喜美食,已經把自己吃成了個球,老四還小,目下不知道會往哪邊發展,崔灃去了太子身邊,也不知能歪將人摁在書桌上讀書,但至少,太子身邊再不全是一些軍武漢子陪伴了。

如此,崔閭也好,太上皇也罷,包括將送長子往京畿裏去的崔元逸,都全在這番忙碌中,迎到了一個超乎預料的好消息。

臨江別苑的生意相當好,地下賭坊以及歌舞美人那邊,也收獲頗豐,二十天而已,以每天數萬金的交易額,摟了好幾十萬,且隨著後續往這邊趕的其他州府二世祖們,或還將有更高的收益,且全都是真金白銀。

崔閭給臨江別苑立了條規矩,一律消費,概不賒欠,有能力你就來,我江州敞開了懷的接待,沒實力的就不要為了虛名,來沾惹一身騷了,每天那臨江別苑門前的消費金榜上,可都有當天的最高消費額度,撐得魁首的,獲贈隔日消費八折優惠。

嘿嘿,他就是要把臨江別苑,打造成全大寧聞名的銷金窟。

吳氏也跟到了江州府,因為長子馬上要離開她去到京畿了,雖說是給太子當伴讀,卻到底是要離了家的,她這幾日收拾行禮,那眼睛都是紅的,旁邊陪著她的崔幼菱,也是安慰了又安慰,好不容易勸動了大嫂往熱鬧的街市上走,卻沒料剛出門就叫人撞了一下,差點崴到腳。

“怎麽毛毛躁躁的?還不快給姑娘賠罪!”一把子清潤的聲音隨後傳來,卻是長身玉立,剛從馬車上下來的盧昱。

一身月白色披錦長袍,腰懸玉墜,皂靴踏過長階,正正的沖著崔幼菱行了一禮,“家下人沖撞了姑娘,我代他給姑娘賠罪了,姑娘的腳還好吧?傷沒傷到?”

崔幼菱紅了臉,低垂著眼細聲細氣,“沒有傷到,公子多禮了。”

說著避到了長嫂身後,吳氏盡管心情不太好,但面對這突然撞上來的主仆,亦存了小心應付心,忙整理了心情道,“路上人多,摩擦一下也是常事,公子不必這樣,請!”

是個兩方撂過,不準備攀談的樣子。

盧昱點了點頭,起步讓到了一邊,看著吳氏護犢子般,將崔幼菱護著往前走,他面如冠玉的臉上,泛起一個笑來,眼神閃閃,沖著剛好回頭的崔幼菱,展露出個花孔雀似的迷人微笑來。

江州府游玩的這幾日,他已經摸清了崔府臺家裏的情況,這最小的女兒,嫁過人,生過孩子,可那又怎麽樣?高門娶婦納妾,不看這個,有可能利用的價值才是最重要的,若然聯什麽姻呢!

這崔幼菱納回門當個貴妾,也不算埋沒了她的門第樣貌。

此時崔閭當然還不知道,天命仍然按軌跡的,讓盧昱遇到了崔幼菱,他安排的嬌鵲,並沒能如預期的迷到盧昱,至於胖虎那邊,也似乎因為性格偏差,尚沒有更進一步。

一個光棍一個鰥夫制定出來的美人計,考慮了方方面面,卻因為不懂情愛二字,而出了偏差,人心可以算,情愛卻是算不來的,天命弄不過這倆黑心大佬,它就緊緊抓住一個關鍵詞,美人,只要把這倆大佬關心親近的美人,找機會往天命男主面前送就行,總有一個能歪打正著。

就我打不過你,我也惡心死你的賤模樣。

崔閭正在跟太上皇說和州的事,幺雞去了和州,自然是驚動了畢衡,因為事前得了叮囑,幺雞也沒說太上皇正在江州的事,只道一年一度的打沙匪活動開始了,他來帶人進沙海裏練練兵。

大白天的,太上皇也不好從正門進衙,裹了一身灰不溜丟的衣裳,飛檐走壁的掀了窗進門,然後還貼心的給人把窗戶關好,再走到炭盆面前去寒氣,等終於坐到崔閭面前後,才喟嘆出聲,“還是你這裏舒服,我這些天在船上可把風吹膩了,看看、看看,我臉都吹黑了。”

崔閭瞇眼瞅了一下,搖頭,“你臉本來就不白。”

太上皇咽了一下,點頭,“那是,從武之人可不比你們關門裏讀書的臉白,黑點健康。”

崔閭擡頭斜睨他,“你是在點我麽?臉白跟健康有什麽區別?”

太上皇無語,強辯道,“多曬太陽就是對身體好,你別老躲屋裏,那亭下擺幾個火盆子一樣辦公,趁日頭好出去走走,帷蘇啊,荊南濕氣很重的,你不把身體調養好,進去是會遭罪的。”

崔閭擺了擺手,“以後再說,你先看看和州的來信吧!”

太上皇的嘮叨程度與日俱增,搞得現在樣貌跟年齡極不相符,一顆操海了去的心,配著一副年輕面容,怎麽看怎麽滑稽,當然,崔閭是不會提醒他的。

他壞壞的想把太上皇這段表現,當成他的黑歷史存下來,以後好盡情的嘲笑他。

太上皇搖頭無奈的接過信,信中畢衡透出的意思,是想跟西番國做海鹽生意,問他能不能再賒一批鹽給他。

可能畢衡還沒意識到,崔閭已經跟他起了嫌隙,竟然大刺刺的在信裏跟崔閭說,西番國雖小,可他們那邊的香料值錢,用鹽與其交易,再倒賣到京畿和各州府,必然就是一項高利生意。

崔閭搖搖頭,點著信道,“他這主意指定沒與當今通過氣,看來是想做走私了。”

太上皇為什麽陳兵在和州呢?

想的就是有朝一日,會與西番國有一戰,不提與那邊做堅壁清野的策略了,但也絕對不會將鹽業往那邊發展的。

鹽乃人體所需,食之才能生氣力,太上皇巴不得西番國那邊,因為缺鹽導致兵源減損,國力孱弱呢!

畢衡所提之事,簡直與資敵無異了。

兩人正說著話,外面快步走來一人,站門外急聲道,“大人,衛沂出事了。”

衛沂近日被他調去了臨江別苑,總攬那邊的賬目,因此,他最近都在那邊上衙。

崔閭讓太上皇先避去屏風後頭,沖門外道,“進來說!”

那人推門進來,低聲道,“那許家的許泰清到臨江別苑參賭,結果輸狠了急眼,見到衛沂在那邊做賬房,便指著衛沂要讓他代償,衛沂不願理他,讓別苑的護衛們將人綁了去許家要賬……”

崔閭打斷他,“不是有規定,江州內的公子哥們,不許下賭坊參賭麽?”

那人躬身,“許公子是跟著盧大公子進去的,管事們不好攔……”然後就出事了。

崔閭冷了臉,“衛沂怎麽了?”

那人更低了身子,“衛沂被暴怒的許泰清踢到了肚子,流……流了很多血……可能、可能……”

他鼓足了勇氣道,“大夫說可能會死。”

盧昱果然不老實,他看出了臨江別苑的經營用心,於是,結交本地富紳公子,引他們一起去賭坊參與豪賭。

一但裹挾進的江州富紳公子們多了,於崔閭治理穩定江州而言,是個不小的麻煩,他有意,或者無意的,在攪弄江州局勢。

江州越穩定,他們越沒有可插足的地方,只有打破原住民體系,才能有他們的發揮餘地。

比如,引誘那些江州本地富紳,入臨江別苑賭一賭,輸光了家當,那他們這些外地來的豪紳,才有機會好收購這些本地的產業啊!

這許泰清本該在家為科考苦讀的,沒料竟然叫他勾了出來,真真是很有本事一人。

崔閭冷了眉眼,吩咐道,“再多叫些大夫過去,本府馬上到。”

等那人退出門,太上皇才繞出屏風,嘆息一聲道,“那小子……”從小就不簡單,果然,就不是個好相與的。

崔閭哼了一聲,垂眉呷了口茶,“這麽惋惜?我幫你把他爭取過來?”

太上皇直覺這話危險,忙搖頭,“沒有惋惜,他再厲害也沒有帷蘇你厲害,我這不是感嘆天命男主的能力不簡單麽,哈哈、呵呵,那個,我去看看和州的信怎麽回?”

得,看信時剛生起的氣怒,直接沒了,氣勢全無。

崔閭撂了茶,起身,“你回船上去看吧!我去一趟臨江別苑。”

太上皇不滿,“我才剛從船上下來,打的江鮮還在後廚呢!”

崔閭捋了把長袖,整理好衣冠,“沒空,本府要重新去會一會……你嘴裏的好小子去了。”

太上皇:……啊,這小心眼的小老頭,我就不能稱讚別人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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